普华永道跌落审计神坛

国际金融报

“普华永道6个月内禁入市场，并且已有很多上市公司宣布终止与其合作，这将会导致审计行业竞争格局发生变化。”

罚没4.4亿元、停业半年！近期，普华永道被“顶格”处罚，引发市场热议。这一监管处罚结果“尘埃落定”，也对各行业及其周边产业链、价值链、利益链起到了有力的警示作用。

普华事件，无疑引起了各界对审计机构的高度关注和信任担忧。资本市场严监管趋势下，压实“看门人”责任，审计行业竞争格局将发生改变，同时执业规范和质量也亟须重塑。在这个过程中，独立性、跨境审计监管等诸多难点仍值得关注。

释放强监管信号

近日，中国财政部、中国证监会先后公布了对普华永道的处罚决定：没收违法所得并处罚款共计4.41亿元，暂停经营业务6个月、撤销广州分所；涉案的11名注册会计师或者被吊销注册会计师证书，或者被警告、罚款。普华永道在同日发表的声明中表示，充分配合了监管机构的检查工作，尊重并坚决服从相关行政处罚决定；已采取整改和追责措施。

华东理工大学商学院副教授吴冰在接受《国际金融报》记者采访时表示，这一处罚是中国监管部门规制审计机构未能勤勉尽责的典型案例，显示了监管机构打击财务舞弊和审计造假行为、维护市场秩序的决心。

“财政部和证监会对普华永道的处罚结果的确是大快人心。”泰石投资董事总经理韩玮在受访时表示，体现出监管“长牙带刺”、有棱有角，不但推动了注册会计师行业持续健康发展，而且对确保股票注册制发行的成功运行具有重要意义，有利于提振证券市场投资者信心。期待下一步，依照最高检发布的《关于办理财务造假犯罪案件有关问题的解答》有关精神，对参与财务造假的中介组织及其人员从重定罪处罚。

对于普华永道来说，最大的损失并非罚款与执业限制，最大的损失是信用危机，专业能力受到质疑。独立财经评论员郭施亮在受访时认为，这一次重罚普华永道，也为市场释放出强监管的信号。

上海国瓴律师事务所首席合伙人高慧在接受《国际金融报》记者采访时表示，中国证监会对普华永道的处罚，令人联想到2001年美国证监会对安然事件的会计师事务所安达信的处罚，最终直接导致安达信解体。

从法律角度来看，高慧分析称，普华永道因恒大地产财务造假被罚4.4亿元，符合2019年新《证券法》关于“没一罚十”的法律规定，无论是境内审计机构还是境外审计机构，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。本次普华永道被罚4.4亿元也符合行政处罚“罚过相当”的基本法治原则。是基于普华永道2019年、2020年审计收入乘以十倍，计算所得，普华永道服务恒大地产的审计业务收入越高，处罚也就越高。“这也是中国证监会一直强调要敬畏法治、敬畏专业、敬畏风险、敬畏市场的根本所在”。

压实“看门人”责任

资本市场在经济和金融运行中具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作用。今年以来，监管机构重点突出强本强基、严监严管的主基调，落实监管“长牙带刺”、有棱有角的要求，对各种违法违规行为露头就打，对重点领域的重大违法行为重点严打。

4月，《关于加强上市公司监管的意见（试行）》提到，要加强信息披露监管，严惩业绩造假；同月，《国务院关于加强监管防范风险推动资本市场高质量发展的若干意见》要求加强信息披露和公司治理监管，严肃整治财务造假、资金占用等重点领域违法违规行为。

在资本市场“严监管”下，今年以来，已有90余家上市公司被立案调查。吴冰表示，这次对普华永道的处罚，对各行业及其周边产业链、价值链、利益链起到了有力的警示作用，再一次向全社会释放了中央强化高质量发展，健全宏观经济治理体系，加强和完善现代金融监管，强化金融稳定保障体系，依法将各类金融活动全部纳入监管，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底线的政策信号。

与此同时，今年以来，作为资本市场“看门人”的会计师事务所收到罚单明显增多。据不完全统计，截至目前，今年至少已有15家会计师事务所收到证监会或地方证监局18份行政处罚决定，共39名注册会计师被罚，合计罚没金额逾4.8亿元。

譬如，大信会计师事务所因对金正大2015年至2017年年报审计未勤勉尽责，近日被证监会罚没605.66万元，2名签字注册会计师被分别处以5万元罚款。

严打财务造假，压实中介机构责任是关键一环。此次处罚，不仅是对普华永道一家的警示，更是对整个审计行业的一次重要提醒，促使审计机构进一步重视执业质量和服务水平。

倒逼行业质量提升

作为资本市场最重要的看门人，审计机构面临的压力，往往是巨大的。在违规处罚力度加大等严监管趋势下，也将倒逼会计所提高执业质量，加强内部管理。

“当前，资本市场还处于出清违法违规公司阶段，乱市用重典。资本市场只有彻底受到法治教育，才能重塑资本市场价值发现的功能。”高慧认为，审计机构的重塑在于谁来监督审计的质量。目前，审计行业出现的问题，不仅需要审计机构自身风控的完善，也应进一步考虑构建律师监督审计义务的体系，全面规范审计业务程序合规、业务合规。

“要重塑审计行业，不但需要每个注册会计师恪守独立、客观和公正的原则，保持和提高专业胜任能力，而且在执业过程中始终要把维护社会公众利益放在首位，坚守职业底线、敬畏法律法规、抵制金钱诱惑。”韩玮说。

普华永道6个月内禁入市场，并且已有很多上市公司宣布终止与其合作，这将会导致审计行业竞争格局发生变化。郭施亮说，规范上市审计业务，提升审计机构的专业性、合规性，有利于引导审计行业规范发展，不断提升合规性与专业性，加大了行业优胜劣汰的力度。

与此同时，审计行业长远发展的诸多难点，也值得进一步关注。譬如，独立性问题仍是治理难点。吴冰强调，审计机构与企业一般会建立长期合作关系，客户压力、经济利益等因素容易干扰审计独立性和审计质量。如何有效维护审计独立性，夯实审计人员的职业道德，是一个待解的长期问题。

随着企业业务的多元化和市场环境的不确定性，审计工作的难度和复杂度在不断增加，审计数据的海量性和复杂化给审计质量和审计监管都带来了挑战。吴冰指出，如何有效利用人工智能、区块链、大语言模型等新技术提高审计效率和质量，确保审计结果的准确性和可靠性，同时确保数据安全和隐私保护，是审计行业面临的重要挑战。

此外，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发展，跨境审计监管成为新难点。记者采访获悉，从目前全球违规事件来看，不仅企业跨境审计监管困难重重，而且一旦跨国审计机构与企业相勾连，跨境洗钱、转移资产等问题更难监管。如何加强与各国监管部门的合作，加强与国际组织的沟通交流，共同打击跨境财务舞弊和审计造假行为，维护全球资本市场的稳定和健康发展，是包括我国在内各国监管机构的重要课题。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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